我们需要的是克制，不是愤怒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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编者按：这个世界似乎正在变得越来越暴躁和充满戾气。不管是哪个群体，都希望煽点我们的愤怒然后加以利用。但愤怒让人盲目，让我们失去理性，毕竟，就像你无法凭借“魅力”完成任务一样，但当你被愤怒或仇恨蒙蔽双眼，你也做不了多少事情。我们真正应该做的，是用同理心对待冷漠，用同情对待残忍，用耐心和爱对待愤怒。本文作者Ryan Holiday，原文标题If You’re Angry, You’re Part of the Problem, Not the Solution。
图片来源：Mario Tama/Getty
最近我们似乎都同意的唯一一件事是，有很多事情值得我们大发一场雷霆，想想还真是令人感到讽刺啊。
左翼群体总是无可无刻不处于愤怒状态，你看——种族、性别、警察暴行、移民、环境——他们认为，一件又一件错误就发生在我们面前，任何看不到这些的人都可以算作是同谋。而右翼呢，也同样愤怒。就在几周前Sohrab Ahmari——一名天主教徒和《The New York Post》的编辑成为了右翼的英雄，因为他认为文化战争的风险如此之高，保守派是时候抛弃天主教的仁慈和讨论，转而把“政治视为战争和敌意”的时候了。
如果不对这些感到愤怒的话，他们都会告诉你，“你不去发现身边的世界。”
从这个意义上讲，愤怒似乎可以鼓舞人心，甚至令人钦佩——它是你多么在乎别人的一个信号。美籍爱尔兰政治记者Alexander Cockburn让年轻作家坐下，问他们“你的仇恨纯粹吗？”如果他们表现出一丝犹豫或者局促不安，他就不会雇佣他们。他曾经问过年轻的Ed Miliband这个问题，Ed Miliband后来成为英国工党（Labour Party）领袖与内阁成员。Miliband回答说，他不恨任何人。当Cockburn自豪地复述这个故事时，他得意地笑着说，“它告诉了你你需要知道的一切。”
是的，这表明Cockburn——以及那些触动我们愤怒冲动的人——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。
原因很简单：这个世界上大部分的错误都不是故意的，这一点你认同吧？除非你相信大多数人都是邪恶的，否则怎么可能呢？想想看大多数人是故意做错事，还是像你一样——在你过去做错事或做错事的所有时间里——可能（错误地）相信自己正在做的事情是对的？显然，愤怒不是对这些情况最有效或最恰当的反应。
故意犯罪的情况又如何呢？以及真正的邪恶呢？同样，愤怒也不是正确的反应。因为真正邪恶的人太邪恶，太危险了，除了我们最理性和最具战略意义的努力，我们什么都做不了。（毕竟，你不能通过大喊大叫来阻止反社会行为的发生。）
然而，在这里，我们不断地受到左右群体双方关于为什么我们需要生气的怂恿，告诉我们，我们的仇恨应该是纯粹的。
如果愤怒能让人变得更好，你认为运动员会如此努力地去激怒对手吗？你认为律师会在盘问下攻击和挫败证人吗？回答当然是否定的。正是因为愤怒让人盲目，因为它让我们失去理性，一方才会用它来破坏自己的对手。
我们在生活和行动中需要的是克制，而不是愤怒。
有人可能会想，很高兴能听到你这么说，不过如果事情发生在你身上，你可能就不会那么无动于衷了。
然而，历史压倒性地驳斥了“沉着是顺从的同义词”这类观点。George Washington的标志性特征是什么？正是他经常说的“用平静柔和的眼光”来看待事物的能力。他拒绝沮丧，他拒绝生气——不管侮辱，还是不公，亦或是背叛。正是这种自我控制使他能够把精力放在自己肩负的伟大任务上——用现在的话来说，就是把殖民地人民从资本主义帝国的征服中解放出来——因此，说他容忍了现状是极为偏颇的。
历史还表明，如果你的目标是创造行动和有意义的改变，还有更有效的情绪可以激发。
最近的一次交流很好地说明了这一点。在就职前夕，Donald Trump总统在Twitter上攻击国会议员和民权代表John Lewis。
国会议员John Lewis应该把时间花在修复和帮助他的选区上，这个选区现在的情况很糟糕，可以说正在分崩离析（更不用说犯罪猖獗了），而不是错误地抱怨选举结果。光说不练，真是令人悲哀。
——@Donald J. Trump
这是我们当选总统的常见方式：利用Twitter试图激怒某个人，而（双方）媒体的负责人都上了圈套。基本每个人都对此感到不安。
除了一个人——John Lewis自己。John Lewis本可以轻易地用愤怒来回应对他的攻击。相反，他进行了片刻的自我反省。
第二天，也就是马丁·路德·金纪念日（Martin Luther King Day）当天，John Lewis登上了制高点，显然是对总统的回应。Lewis在一次纪念早餐会上说：“我要对这个州未来的领导人、这个国家未来的领导人、这个世界未来的领导人说，你们永远、永远不要仇恨。选择和平之路吧，这条路明显更好走。”
没人能说John Lewis “光说不练”。1965年，一名男子被殴打致死，当时他和600人试图和平游行穿过阿拉巴马州Selma的Edmund Pettus大桥，抗议种族隔离。在卓有成效的政治行动生涯中，他学到的是，愤怒不是一种可取的策略，它反而会让你无法集中注意力。
想想Abraham Lincoln吧。1841年，他的人生迎来了一个决定性的时刻，当时他不过是中西部一名成功的律师，他看到一群奴隶被拴在一条河船上，就像“绳子上有这么多鱼”。几个世纪以来，废奴主义者目睹了这样的场景，他们中的许多人在这个过程中变得激进。Lincoln的反应则不同。他感到的不是愤怒，而是对不公正的待遇的深切的悲哀。但这是关键——尽管废奴运动充满激情，可正是Lincoln在接下来的20年里策划了一系列政治变革，最终完成了几代美国人未能完成的事情。正是Abraham Lincoln——甚至不同于激进分子——从未怀疑过联邦能够得到维护，战争能够取得胜利，他在那个可怕的时代坚定不移地驾驶着国家这艘大船，一直在宣扬理解、宽恕和相互罪责的必要性。他甚至下定决心要改善世界。
民权运动（Civil Rights Movement）——根据Martin Luther King的领导，以及John Lewis这样勇敢的人的领导——不是由愤怒，而是由爱来定义的。召唤人性中更好的天使，而不是最坏的天使。Gandhi应该也是这么认为的吧。反抗越南战争最有力、最持久的象征不是愤怒的长发学生，而是那个把自己浸在汽油里点燃一根火柴的僧人——没有一丝感情，只有绝对的平静和道德上的紧迫感。Churchill在二战期间的名言是，他不恨任何人，除了Hitler。想一想如果Churchill都能做到这一点，你还有什么借口不克制住自己的愤怒呢？
我的观点是，虽然和平并不总是解决问题的办法，但避免愤怒一定是。因为套用一下Angela Merkel的话说，正如你无法凭借“魅力”完成任务一样，但当你被愤怒或仇恨蒙蔽双眼，你也做不了多少事情。
的确，这是许多哲学家要求我们退后一步，从历史中学习经验教训。Marcus Aurelius写道：
看看那些对某件事感到极度愤怒的人吧，他们要么有声望，要么遭遇了不幸，要么被人憎恨。但后来如何呢？森罗万象还不是皆归于尘土，甚至连传说也不曾留下。
Alexander the Great很愤怒，他想在世界上留下自己的印记，但是你看看他死后发生了什么？整个帝国瓦解了。Gracchus和Catiline又如何呢？他们对罗马的愤怒阴谋是由虚无主义驱使的，他们只想看到世界被烧毁。最后，他们不仅失败了，而且很可能连名字都不为人所知晓。因为Marcus Aurelius是对的——它们全都被历史遗忘掉了，森罗万象，皆归尘土。
我们总有一天会变成尘埃，但这并不是我们什么都不做的理由。这是用正确的方式做正确的事情的理由。
哲学家Seneca在其引人入胜的文章《Of Anger》中也提出了类似的观点。他想知道是否有可能“明智而有远见地”回应邪恶和暴力，而不是被某种原始情感所驱使。
“好人不生气吗？”他问道，“即使他看到他的父亲被杀或他的母亲被辱也不会吗？”
“当然不会”，Seneca回答说。但仅仅因为我们不屈服于愤怒并不意味着我们必须接受这种不公平——
我的父亲正被人伤害，我会保护他；如果他不幸身亡，我会为他复仇——不是因为我的愤怒，而是因为朴素的正义。为亲人生气是软弱的表现，而不是忠诚的表现。
这让人想起Laura和Rob Tibbett的案例，他们的女儿在2018年被一名非法移民谋杀。尸体被发现后，为了政治目的，人们试图激起这个悲伤家庭的愤怒之情。“这就是为什么我们需要建造一堵墙的原因了，”他们说，“因为那些非法移民是畜生，我们需要保护自己。”
不会有人比Tibbett夫妇更有“纯粹”仇恨的借口了，但你看看他们做了什么？
他们为一名小男孩敞开了自己的家门，这名小男孩的父母也是非法移民，和杀害他们女儿的人在同一地区工作。这不仅仅是一个宽恕的例子，同时也是一个深刻的美德和令人印象深刻的行为。他们心里一定有那么多的痛苦，那么多的愤怒，然而他们还是克服了。他们公开反对那些试图将痛苦转化为利益的人，和可能导致两极分化的人，称其为“美国现在所有黑暗和错误的东西”。他们没有被愤怒冲昏头脑，而是专注于找到一种方式，透过愤怒和伤痛，找到能够引起人性共鸣的东西。
这一决定将带来比任何权威人士所能期望的更真实的改变。
我们应该听谁的？我们应该以谁为榜样？是那些利用盲目的情感来获得追随者的人？还是像Tibbet夫妇这样的人，尽管内心十分委屈，却默默行善？
今天，和过去一样，世界上存在着深深的不公。但是这种不公无法通过沮丧、把对方描绘成不可救药的人、或者屈服于我们最坏的冲动来解决。
必须以和政治性、个人目的——正是它们导致了不公的存在——相反的方式来处理这一问题。你必须用同理心对待冷漠，用同情对待残忍，用耐心和爱对待愤怒。
我们从自己的个人生活经历中就可以明白这一点。最让你生气的事情是你最难解决的事情。在家里大喊大叫或发脾气有没有让事情变得更好？还是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？
我们每个人都必须为此努力，包括我自己。我们不能让自己为我们在世界上看到的错误而慌乱。我们必须克制自己的行为，对假新闻和别有用心的宣传说不。我们必须安静地坐下来，认认真真地思考，让自己对所看到的一切做出善意和冷静的回应。
聪明和残忍都很容易。保持冷静和清醒却很难。
但是，好好想一想，是什么给了我们所需要的改变呢?
译者：喜汤