玫瑰是玫瑰是玫瑰。
编者按：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“谷雨影像-腾讯新闻”（ID:ihuozhe）。
《30vs60第一期：徐妍vs章小蕙》预告片
编辑｜史提芬车 周安
出品｜腾讯新闻谷雨工作室
她是靠分享自己的“审美”来生存的
上海的冬天，章小蕙带着十个行李箱来了，尽管她只需要待21天。
出差的行李箱是从九十年代就开始用的 Patagonia 行李包，里面装着丝绒睡袋、吹气羽绒枕头、甚至还有瑞典Walkstool的露营折凳。从被磨成粉的咖啡豆到一把带有细齿的餐刀，极微小的地方她也照顾到，几乎把自己在香港的精致生活复刻到了被随机安排的酒店里。那天她要去参加一个特别的拍摄，很早就开始自己化妆，“需要4个小时”。
章小蕙在上海
对章小蕙这3个字不太了解的人，可能会对这样的执着感到吃惊，但了解她的人会知道，她几乎是香港的第一代“带货女王”“时尚鼻祖”，生活就是她的展览台。很少人能以分享自己的“审美”来生存，但她是其一。在互联网还没有那么流行的年代，她以“买”这个字出名，还说过“饭可以不吃，衫不能不买”这样的名言。她在拍摄时只要穿了一件什么服装，马上会有人打电话点名要买。
曾经在一张照片里，她穿着丝质上衣配宽松长裤，侧身背光站在大树旁边，阳光穿过半透明的上衣把身体曲线勾勒出来，几乎是性感这两个字的教科书诠释，一时间刮起了香港的乳贴潮流。著名作家亦舒曾经评价她说，“她有味道，是时髦潮流以外一个等级。”
“为什么要带那么多箱子？小姐，这是我的大事业。”她回答。离开中国多年，这一次回来显得颇为清爽，她不再被聚焦为“桃色女王”，不再一出现就和“买到前夫破产”的话题绑定在一起。
章小蕙与徐妍在《30vs60》节目录制现场
这一次，她带着全新身份出现，不仅仅有她，还有十几人的工作团队。2018 年1 月，章小蕙突然出现在微信公众平台，开始写“章小蕙aroseisaroseisarose”这个时尚号，尽管一周只更新一次，但吸引了很多读者，最近一次她仅是分享自己的滑雪装备，文章都达到了十万加。太长时间了，人们说不清楚对她的感受，一边责骂她，又一边在追逐她，以至于香港《号外》杂志的创始人邓小宇听说这次全是正面声音的时候，吓了一跳。
“A rose is a rose is a rose”，章小蕙把这句话变形了放在自己的名字后面作为公众号的名称，“玫瑰是玫瑰是玫瑰，就是说玫瑰就是玫瑰，反正它怎样，它在任何的情况，它始终是玫瑰，我就是这个样子。”随后，她有了服务号、小程序，办起了买手店。50多岁，这朵什么社交网络都不用的“玫瑰”，开始线上创业。
创业就是继续好好生活，然后把它复刻到网络上
“对我来说，小程序其实就像我的洗手间。”章小蕙对徐妍说。1991年出生，今年30岁的徐妍，更被人知道的名字是深夜发媸的主创徐老师。
徐妍
从第一次出现在大众视野里开始，章小蕙的形象就已经很稳定，黑色长发，暗藕色眼影，还有用她曾经的话来说，“不会让人不想亲吻的”淡色口红。到今天还是一样，她一直有一个很固定的自我形象，从小就跟着妈妈逛连卡佛，后来又逛遍全球，对于章小蕙来说，时尚不是一件外置的东西，而是她的生活本身——她用 Hermes 当公文包，有专用的 Prada 丝缎包来装零食。
“在我二十几岁的时候，是所有的服装设计师最黄金的年代，我记得我也没有追赶任何潮流，只是挑了自己喜欢的设计师，然后就跟随着他，所以在我二十几岁、三十几岁、四十几岁都是这样子。应该说我懂得挑适合我自己的东西。别人的潮流不一定适合你，你要懂得挑才能拥有自己的风格。”这样既已形成的审美，定义了她是章小蕙，而非别人。
“其实我是觉得都是因为爱，假使你爱就变成好好玩。我记得（上世纪）90年代我跟3个女（性）朋友，每次聚会我们就从头到尾穿CHANEL（香奈儿）出来。”“谁不想（从头到尾 CHANEL）呢？但是太贵了。”徐妍笑着接话。
章小蕙与徐妍在交谈
徐妍几乎来自完全不同的一条成长轨迹。从 2015 年开始做时尚号，体验明星化妆师化妆，请造型师帮忙搭配衣服，参加时装展览，前一阵子还见了《Vogue》 中国的前主编张宇……徐妍几乎把自己打造成了这几年里，年轻人时尚的活样本。
一周一篇，章小蕙在公众号上更新自己的生活，她推荐一件新产品的时候会做大量功课，仔细研究到成分，很细腻地描述自己的感受。
章小蕙第一次“带货”算是在 90 年代，她刚结束不愉快的感情，准备移民离开香港，把自己的一些包包卖了出去，很快回本。成为时尚买手，也不过是因为自己的审美得到了认可，有那个空间可以去发挥。当下，徐妍面对的是成熟的时尚工业，每一次别人的购买都可以用数据手段进行筛查，市场给每一个博主都有明确的价码。
在接受《Vogue》采访的时候，章小蕙说：“从前我们没有那么多声音，没有那么多媒体在身边，所以你会慢慢形成你的个性，现在可能就不容易有个性形成的时间。你总是要变成一堆人里的一个，否则你就不合群。可我觉得还是要先搞明白自己的个性，你自己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，我觉得现在的年轻人可能缺失这样的教育。”
创业对于章小蕙来说，可能只需要继续好好生活，把它复刻到平台上就足够了，但对于徐妍来说，这意味着一条加速赛跑的轨道：“（每一次）分享的背后是你要有输入，要有思考，还要有观点，如果你想把这条路走得长久，意味着要不断地提升自己。”
我行我素，笑骂由人
时间再往前推几年，没有人会想到今天会是徐妍来和章小蕙对谈。那时徐妍刚从大学毕业，实习的时候教外国小孩子学中文，偶尔写一些文章，但和杂志会请章小蕙去写专栏不一样，她投的稿全部石沉大海。
“我印象超深，我投儿童文学，就是写给小孩的诗，他说我写得太幼稚了。后来就在微信公众号上写，因为每个人都可以写自己的微信公众号，用户喜欢，他就关注。”徐妍说。这算是一个起点，让她在 24 岁的时候拥有了自己第一篇十万加。
徐妍和章小蕙互相提问
但在2015年，徐妍已经拥有了百万级粉丝。那时的她也曾遇到瓶颈期，觉得自己没有能力再写出更好的文章。那段煎熬一直持续到2016年3月10日的零点10分，她发了一句话：“如果有一天我不写东西了，你会记得我吗？”还好得到的都是鼓励，今天她已经是福布斯中国30位30岁以下精英之一，能够对着镜头把当年的安慰还回去。
徐妍在上海街头
“我觉得女生很容易责怪自己，觉得自己的身材不够好，皮肤不够白，脾气不够好，女生很容易这样。为什么我们自己要给自己这么大的压力，其实我们是在用外界的标准去判断我们自己，但实际上人就这一生，你不可能永远活在自责里面，我们可以去犯错，我们可以不完美，没有谁是完美的。”她和自己的读者像来回给予力量的回声墙。
而对于这个问题，章小蕙说：“没关系，你就完美，你就去完美。”没有人追问这句话的意思，但只要足够了解章小蕙，就能理解到这句话后面的含义。邓小宇说章小蕙是香港能培养出的最好的一种女性，“我行我素，笑骂由人，never complain，never explain。”她几乎是一匹强大的孤狼。
章小蕙在上海街头
“你当时有没有想过要自杀？”在两次著名的访谈里，章小蕙都被问到过这个问题。一次是在2001年的《三个光头佬》节目里，由罗家英问出来，还有一次是在2008年《星期日大班》。和前夫的分离，不仅仅是情感上的破灭，还有经济上的困难，几年前还是一场300万婚礼的女主角，婚姻结束的时候，她要面对的是投资失败导致的 2.5 亿的赔偿官司。
这种极速的阶层下坠在香港这个压力极大的城市孕育了很多“疯女人”，但章小蕙打了一场漂亮的翻身仗。
那是一个走在空气里都会觉得受伤的阶段，她穿一条紧身裤被记者偷怕，媒体去找算命先生看相，上面写：“淫贱。”收集了非常厚的报纸去找律师，但她没有足够的钱打官司。“10万块当时是我几个月的生活费，（相比尊严）我选择开饭。”不仅仅是她自己的，还有她当时带着的儿子和女儿。也不是没有收到过空白支票，让她自己写金额，但她向外界所求的是工作。开一家属于自己的买手店，同时写十几个专栏，她靠这些撑了过来。
她的好友亦舒有一本书的名字叫《这双手虽然小》，她打电话过去问，觉得奇怪。亦舒和她说，它是一首歌的歌词“those hands are small，but they are mine.”真正对歌词有所体会，章小蕙在采访里说：“是有一次我在欧洲工作了10个小时，写完订单之后，回到酒店还被人催稿子，写到眼睛已经睁不开了，手已经在抖了，突然看到自己一双手，好小好小的一双手，得到的感觉却是好开心。这双手虽然小，但它是我的手，它能将没有变成有。”
可能是因为这段经历，知道其中的辛苦，现在 57 岁的章小蕙才能说出来：“假使能有男士给你攀附，这是好运气。但最让我觉得厉害的女性是，她要照顾一整个家、丈夫、孩子，还要工作，把家里弄得好好的，小孩弄得全部上课，然后接下课，去家长会。我见过非常得体，非常让我羡慕的那种女性，是最平凡的女性。”
女性总是容易被规训，被揣测，但在这样一个发声就能被听见的环境里，路可以走得很长。总有人觉得20岁之后，30岁就要下坠了，但其实还有40岁那一段，50岁那一段，“我现在五十几岁，我就觉得假使你给我睡得好，你给我吃得好，我能买我喜欢买的东西，我能去我喜欢去的地方，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