卖价10万+的New北京,月租10万+的老北京。

“进去我一定会迷路。”

Magan来到中国,整天在胡同外围转悠。她觉得这种建筑很charming(迷人),能够逃过工业时代遗留至今,本身就显得弥足珍贵。和英国的建筑对比,它们还有异国文明的神秘魅力。

每天早晨,是一天中游客最少的时候,会有人沿着胡同外较宽的路跑步,在斜屋顶、豆汁店、古树、自行车凑成的世界里享受只有自己心跳的感觉。然后太阳升起来了,人次渐多,世界再次回到现代。

非京籍女孩CICI每天与大杂院相处,她是北京一家胡同民宿的主理人。两年前来到北京至今,她还是喜欢站在院子的露台上,望着一边坑坑洼洼连绵而去的大杂院群落,另一边是国贸商业区体现现代工业力量的钢筋水泥大楼,她觉得自己就像站在一个历史时刻,一边是旧的文化,一边是新的世界。

他们走进四合院,开始谈钱

CICI的民宿是东四十四条地区的一间大杂院,她和合伙人请了设计师对它进行改造,留下中间的三间老房,基础构造加高改成loft,剩下的一部分面积完全拆除,玻璃外墙透着钢架结构的新派建筑,古朴和现代融于一体。

CICI坐在吧台前,翻出去年冬天在院子里拍的雪景视频说,“真的是太美了”。

民宿曾接待过一位五十多岁的阿姨,她出生在这条胡同里,长在这里,后来才搬去了武汉。阿姨年纪大了,开始惦记老院子,专程回来看看。她指着胡同里的柿子树说,“打小它就在这”。

春天的时候,对门老婶还会和邻居一起爬梯子摘香椿。“看着他们就觉得大杂院真好,这种市井和人情味是楼房里没有的”。

民宿的房东已经移民,后来举家搬迁到国外,但每次回来,房东妈妈都会惦记他那几颗树,操起水壶去给它们浇浇水。

“人走了,树始终都在”,CICI想。

租下这个院子,CICI和她的朋友们每月给房东的费用是5万元,这个价格比普通渠道租到的房子要便宜一半。“隔壁原来也是民宿,租金一个月要十万今年涨成了十二万,他们7月份关门了,去年的8月才开业。”

CICI她们比较幸运,大杂院的主人是股东的朋友,全家移民后每月只收象征性的费用作为租金,这使得成本压缩了很多,这也是她们至今还能营业的原因。更幸运的是他们能够和房东签下六年期的合同,如果是缩短到三年,房东收回房子就意味着改造成本付诸东流。整个改造过程,他们花了200万元。

“今年十月份前很多民宿都倒了”,CICI说,国庆前很多区域的民宿被禁停三个月,这么高的成本谁能熬得住。上一次给民宿办证还是在2008年,现在很多民宿走在一个灰色地带。

CICI习惯晚上关机几小时,这份生活与工作融为一体的事业让她心力交瘁,因此她坚守夜晚这几个小时的独处空间。但有一次,这个小习惯害得一位忘记密码的客人在前厅桌子上趴了一夜。CICI形容这件事是“事故”。一个以口碑、网络评价为生存的行业,对客人只能求得事事如意。

熬人归熬人,CICI还是很珍惜这份工作,用她的话说,有人出钱让我在二环的独院大房子里生活,还是很多人羡慕的。

一会儿之后,CICI在朋友圈发了一张照片,店里的小猫正窝在身边撒娇。

生活就是这样,每天沐浴阳光,跟随时间生长,自己的感情也会发酵。

几个胡同之外,“老北京”陈大爷家的院子里挂着四个木质鸟笼子,他每天上午去遛鸟,下午刷笼子。在大杂院里,他从“小陈”变成“老陈”,又变成“陈大爷”,“这辈子没挪过窝。”

“我在这住了60年,从小就在这。让我走,走哪去?大杂院不方便,可这是二环。嗨,三环外那儿是北京吗?” 陈大爷插着兜抬头看了看天,又叹了一口气,“这是没拆迁,拆迁了指不定得走多少人,街坊邻里哪有那么多感情,爱走走您的呗。”

外面10万+的房价已经对陈大爷没有吸引力,他只想留在60年的故土和生活惯性里。

北京16个区县里“四梁八柱”、院落完整的四合院有923座。上世纪八十年,这个数字是6000。乾隆年间,这个数字是26000。五十多年的旧城改造,80%的四合院消失了,有的被列为文物保护单位,部分变成大杂院,还有一些用于商业。

距离陈大爷家105米远的一个标准四合院,已经被改造成了酒店。它的前身是一个王府,但如今没有挂任何匾额,没有题字,没有石狮子,从外面看不出院子的用途,但走进去之后,就能看见另一方天地,就像一脚踏进文化包装纸紧裹着的精英生活,并且能窥探道其此前身位王府的雅致和气势。

“我们很低调,从不打广告”,办公室主任张女士熟练地穿梭在游廊上,她慢条斯理的声线十分适合这座安静优雅的百年老宅。 

他们走进四合院,开始谈钱

 2013年酒店开业之前,这个四合院其实还闲置过很多年。后来张主任他们公司进入,花了大量金钱之后,它被改造成了外在古巧、内部现代的酒店,开始对外营业。但他们从不宣传,而是依靠老带新的方式自然发酵。

这种与网络时代格格不入的营销方式,带来的是餐厅2013到2015年间的入不敷出,但公司背后雄厚的资金实力足以维持它运行下去。

如今,经常会有客人穿过大门,绕过照壁,进入斜后方的月亮门,走进院子中。每间院子2万元的租金,宴席费用另算,但生意不断。与餐厅纯种的中国风情相对照的是,选择来这儿办婚礼的新人几乎都有海外背景,留学旅居或是其中一方为外籍人士。

配备专业红酒贮藏系统的小酒吧门前,是一棵百年古树。游廊挂着的鸟笼子风吹起来一晃一晃,安静到不敢相信高墙之外拐上三个弯就能到达热闹的簋街。

原来,在寸土寸金的北京,还有大隐隐于市的地方。

他们走进四合院,开始谈钱

他们走进四合院,开始谈钱

看向如今的四合院,有人看到待探掘的商业价值,有人沉溺在抽象难描的文化里,有人激赏建筑本身的精巧,有人觉得它是自己的一辈子。一条胡同,邻里之间的高墙同样可以是不同世界的边界,哪怕两座院子之间只有105米的距离。

美国人JOE很能感受这种强烈的对比。他来北京已经7年,住在一栋现代化的住宅楼中,从他家的窗户望下去,下面就是一片低矮的大杂院群落。

JOE说,大杂院启发了他,赚到钱回美国后他也想建一个这样的院子,和自己的家人一起住一辈子。

39岁的方林是帮“JOE们”实现愿望的人,他承接了四合院改造工程已经有12年,如果说和其他人聊北京四合院的价值就像是在迷雾寻踪,方先生的答案则是一碧如洗,是造价,是尺寸,是梁高几许。

方林认为,他是这里最了解四合院的人。“三环以内的改造费用是5000块钱每建筑平米,为降低造价,椽子不用彩绘的改油漆;外墙用‘干摆湿缝’的贵,贴仿古面砖就便宜很多。”

文化、精神、历史这些像雾一样的抽象概念,透过他们只能看见四合院朦胧的影像,没有几个人能说清楚四合院背后的文化精髓到底是什么。

“新建四合院的费用改造成本能比三环内的低30%到40%。”“四合院不是在三环里才值钱,刨除地理位置,它值钱是因为工艺水准、风水讲究、建筑科学……四合院的大门叫‘巽门’,指八卦上的东南方,建筑尺寸要按照比例推算间间不同。”三环内的工程、运料和邻里矛盾要比五环外多很多。

方林说,四合院还能被改成三合院,二合院,这种灵活多变的建筑风格就是他眼中的四合院精神。

明码标价的具象,顿时让穿越历史的文化的朦胧烟消云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