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:谷雨影像-腾讯新闻(ID:ihuozhe),作者:陈柯芯、青木,编辑:周安、史提芬车,视频:陈晓宇、青木、史提芬车,题图来自原文。

街头随机测验:爸爸和孩子到底相互了解多少?|谷雨影像

在东方文化里,“父亲”这个词似乎总是带着点沉甸甸的分量。它常常与高大伟岸、深沉威严联系在一起,有的家庭里,这个角色还意味着权威和说一不二。

不过,随着社会越来越趋于开放和多元,平等的交流环境被更多家庭所在意,父子、父女间的关系发生着微妙的变化。一些诸如“女儿奴”、“虎妈猫爸”的新词儿被创造出来,逐渐替代了“严父慈母”、“丈夫扮红脸、妻子唱白脸”。

父亲节之际,我们在拍摄街头测验视频时,遇到了这3位父亲。他们有的出生于五十年代,有的在更加宽容的七八十年代成长起来。从为人子,到自己当爸爸,他们对家庭和亲子关系有了更深一层的理解。

文艺青年当了爸爸:我剪掉了十几年的长发

2011年,北京朝阳公园,王鑫抱起未满一岁的儿子

我是33岁做爸爸的,2010年的时候,我媳妇儿有了,那就要呗。

我以前是文艺青年那一挂的,留了十几年长发。爱看演出,去夜店玩玩,撸撸猫,再没事就自我思考一下。基本上白天不醒、晚上不睡。因为我是设计师,我的形象和生活方式似乎是顺理成章的,从来没觉得自己需要改变什么。尤其是留了好多年的长发,那时我觉得自己打死也不会把头发剪掉。

在别人看来,我这样一个人应该很难适应有孩子的生活吧,但其实不是。孩子有他自个儿那种莫名其妙的能量,从他出生,就在指挥着父母做他需要你干的事儿,这挺神奇的。

2008年,王鑫,在北京的公司里

很多我曾经觉得是底线的事情,有了孩子以后,都不再是底线了。有一次儿子生病了,我跟他妈妈说你不用去,我自己带他去医院就行。一到医院,看到别人一般都是全家老小带着孩子来,很少有像我这样一个男的,留着披肩的长发抱着小孩去看病。大家对我特别客气,特别照顾。抽血的时候,前面一家四口说,呦,那你先来吧,然后护士还特意领我过去。大家都用同情的眼光看着我,可能觉得我这造型是个不靠谱的样子,孩子很可怜吧。

2014年,参加央视少儿频道节目录制后的父子合影

还有一次,我带他去幼儿园报名。他妈妈没去,我都能感觉到幼儿园的老师一直咬着嘴唇憋住没笑。我担心他上学之后,会不会让别的小朋友误解啊。随着他慢慢长大,去上学会有同学,我不太想给他弄一个有怪爸爸的状态。我甚至还会想,万一我儿子在外面跟人产生矛盾了,我留长头发不太容易保护他。回来我就把头发剪了,变成一个正常的状态了。

2015年11月,北京望京公园,父子俩堆了个雪人

2020年,北京家里,王鑫和儿子在家撸猫

我有好多朋友,以前对管理孩子这件事都有一种恐惧,怕自己陷入到这种平凡的生活里。但其实到最后,他们都无一例外变成了中年老父的形象,还引以为傲。你看,人啊,都是一个路子。年轻的时候不管是什么状态,到最后也敌不过这个事儿。

2020年,王鑫受到来自学拳儿子的「挑衅」

我把家搬到六环外,陪女儿一起自然长大

2020年2月,肖翊拍摄的女儿与女儿拍摄的他

去年,我把家从北京的三环内搬到了北六环外。我很感谢孩子把我们带到现在的生存环境里。表面看起来,来这里是因为我们为她选了这里的幼儿园,想让她接受自然的教育。其实我们自己心里一直向往这种生活,所以应该说是她把我们带到这儿。

因为疫情,从一月底到现在,四五个月了,幼儿园一直没开。但我觉得挺好的,我跟孩子的感情在不断升温,更加了解彼此了。

2020年3月,村子边的野生杏树林成为女儿的乐园

刚才我和太太带女儿去骑自行车,在村子里骑着骑着看到有棵野生杏树。我们立刻就回家,拿长棍子和环保袋,牵着她回去打杏子。打完杏子以后,我们上另外一个小朋友家,跟他咨询怎么做杏子酱。

2020年6月,朋友来村里体验生活

住在这个村里的,大部分都是和我们有相似教育理念的家庭。这里有一所覆盖从幼儿园到高中的学校,孩子在幼儿园里就开始接触木工、扎篮或者插花。五六年级的小朋友,可以自己独立做一套榫卯结构的桌椅。这里幼儿园毕业的小朋友都得会爬树,所以我经常带着女儿到果园玩,黄昏的时候,能看见每棵树上都挂着五六个孩子。如果没有疫情的话,每个月的第一个星期六会有农夫市集,村子里的家长带着孩子去摆摊。

2020年4月,逛完花市后,肖翊一家采购了许多花

有了孩子以后,家里的电视再没有打开过。平时我们几乎不进城,不去逛商场和超市,不去游乐场,就在这郊区的院子里挖土,看树叶和小鸟,在果园里跑,到处去爬山,观察自然的变化。

冬天过了,春天来了,村里的家长们互相招呼着去挖荠菜,那是第一波蔬菜,紧接着就会看见香椿也冒出芽儿了。再过一段时间,大家一起去打槐花。天气暖和起来之后,就可以吃核桃的芽,用来包包子之类的。等天气热了,桑葚出来了,又带着孩子去打桑葚……

2020年4月,村里的家长和孩子们在地里劳作

原来我们生活在城市里的时候,也有绿化的树木,也有四季,但感受不到。现在在村子里,所有的生活都是跟着季节走的,什么季节吃什么东西,去看什么样的风景。我们一起去感受四季的变化,用她幼儿园老师的话说,只有接触了这些,将来在看一幅画的时候,她才能听见背后的声音。

2020年3月,女儿一如在一个树洞里玩耍

在村里住一段时间,女儿和城里的小朋友就有了区别。我们有辆红色的小皮卡,我女儿自己一翻就上去了。城里的小朋友就会嫌太脏,站在旁边,左看右看,然后叫爸妈抱上去。

2020年3月,太太和女儿在杏花树下野餐晒太阳

有人批评这种教育和环境太完美了,但我希望在她小的时候,环境能多完美就多完美。她见过很多自然的方式之后,就会去调节自己,以后面对社会上所谓的竞争和勾心斗角时,能更好地处理和消化。她可以做手工,静下来看本书。她不会没有出口,去做特别极端的事情。

2020年5月,村里夜幕降临,女儿一如看起了月亮

我们不希望她是个天才,她也不可能是天才,她就是个普通人。作为普通人,能有自己的爱好,能过上自己的生活就可以了。我希望她去享受生活给她带来的快乐、家人的关怀,从中得到满足感,然后再去关怀别人。

等疫情过去,幼儿园开了,孩子上学去了,我们大人在村里也有很多活动,跳自由舞、瑜珈、读书会。我们在重新思考自己的生活,我觉得这是孩子带给我们最大的变化。

2020年4月,一如玩累后在妈妈的怀里睡着了

儿子33岁了,我给他做的“玩具”竟然成了网红

2020年6月,北京,何爸爸在儿子的公寓里

我今年64岁,儿子33岁,我最近帮他做了个“玩具”。

我以前是技工,没事儿爱自己做点手工活,打个柜子之类的。儿子是弹钢琴的,小时候一坐下练琴就是七八个小时,练累了,他会过来在旁边看我做。现在大了,有时候他想要点什么了,就会来跟我说。他出想法、我来动手。

最近儿子在玩动物森友会,我们商量着把电视机改成放大版的Switch。当时正好家里还有点材料,有时候下楼去捡别人装修扔的废料也会捡回来。当时想的是,能做到哪儿算哪儿吧,也没有专门去买块板儿天天弄。

何爸爸的木工制作过程

何爸爸将电视版Switch两侧打造成储物柜

装满任天堂Switch游戏的储物柜

有了材料后,并不是把它们拼起来就完事儿了。电视固定好之后,根据位置去画线、挖槽,然后用螺丝把板儿固定住,得扒都扒不下来的结实程度。外面已经打磨好了以后,再拿刻刀刻,上的漆也是我自己用电脑调的,加起来搞了一个多月。现在电视机看起来就是个大的Switch,下面还有个底座,能把游戏画面投到电视上去玩儿。

何爸爸和小何在他手工制作的Switch前

听我儿子说,很多人看到照片后在微博和小红书上给他留言,也想要一个。但这个东西制作还挺费劲的,需要每个电视机的精确尺寸,没法量产。后来也想过请工人来一起做,可商量完了以后,工人找不着了,都回家做口罩去了。

除了这个大玩具,现在我们家摆满了他的手办,他买那些花了不少钱。我不阻止他,是因为我能理解,他小时候时间都花在练琴上了,缺这个,现在就想补上。我正好有技术,退休了也有时间,就想成全他。

儿子小何公寓里的手办墙

我们家属于严母慈父型。他妈妈是小提琴老师,小时候天天在家盯着他练琴。要是练不好,手边什么顺手拿什么打,扫帚、一米长的钢板尺,各种凶器都用过。有一次尺子下去的时候没打准,直接切脑袋上了,切了一大口子。他妈没让他去医院,糊了一脑袋创可贴,坐那儿接着弹。到现在,他脑袋上还有一块不长头发呢。

小何5岁第一次参加钢琴比赛时获得的奖牌

那时候住平房,他经常哭得满院儿都能听见。他妈妈不跟我说,我下班回来邻居也会告诉我,我那个心疼啊。我30岁才有的孩子,喜欢得不得了。但是拧不过,他妈妈也是为他好。要没有那时候的坚持,后来就上不了中央音乐学院,那也就没有他的今天。

小何19岁时参加钢琴比赛的场景

十五六岁时,他开始叛逆,天天出去玩,去网吧啊,抽烟、喝酒啊。有一次在家后边儿的小马路上看到他抽烟,气得我就拿一整包烟回来。我说,把这一包烟都给我抽喽。其实那会儿他根本不会抽,就是装样子,还不会往肺里吸。好家伙,这一包烟下去以后真会了,我挺后悔的。

何爸爸在看小何练琴

现在他大了,管不了了,我只能劝他少抽烟。现在我们爷俩经常坐一块吃吃饭、喝喝酒,一个月怎么也得有一次两次的,就跟朋友相处似的。

何爸爸看小何玩动森游戏,做完Switch后他依然看不懂

虽说他现在30多岁了,有一定的成绩了,我有时还是会唠叨他练琴。你是钢琴老师,把自己再提高一下不是更好吗?我希望他天天练,我就在家里面把后勤工作给做了,一些生活上的事尽量帮他打理好,我就是这么个性格。

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:谷雨影像-腾讯新闻(ID:ihuozhe),作者:陈柯芯、青木,编辑:周安、史提芬车,视频:陈晓宇、青木、史提芬车